saltflower_盐花

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_。)

普罗米修斯(六)


“你是有意让我看见这个的,波鲁那雷夫。”

那人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来,“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情。”

“那么,你对于我父亲的事怎么看?”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边那本日记,那些发黄的纸张脆弱不堪,稍微用力就会破碎,封皮还残留着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他自诩是恶人们的救世主,也许他做到了。但是对于更多人来说,他是个残忍的恶魔——滥杀无辜,伤害所有亲近他的人,并恬不知耻地乐在其中。”

乔鲁诺低头沉默了一会。“我无法否认,他确实享受这个。我猜,我也并不是他与我母亲爱情的产物。”

对方停顿了一下,换了种方式回答:“我想你已经读过了,他在一百年前就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进了坟墓。”

乔鲁诺没答话,于是他又补充道:“不用为此感到遗憾。这对于你,还有你的母亲反而是件好事。他的爱是伤人的武器,他根本并不懂得什么是爱。”

他猛地抬起头,似乎对这种评价感到惊讶。“... ...不懂爱。”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承认这是个在追求强大和永生的道路上走火入魔的暴君,却不想否认他对爱情的真挚:这本日记的前半部分几乎全是写作者对于爱情的试探和追逐,以及爱而不得的痛苦。对一个人如此痴迷的苦恋也算不上爱吗?

“无数次的相信,无数次的原谅... ...每每将一颗真心交给他,他就要亲手将其毁去。没有人会把它称为爱情——把这种给人带来痛苦的,让人陷入失望的漩涡中不能自拔的感情称为爱情。”波鲁那雷夫继续说,“这是打着爱情名义的折磨,与憎恨别无二致。”

这个话题引起了乔鲁诺的兴趣,却又让他迷惑不解:“也就是说,爱情应当是令人愉悦的,而不是痛苦的... ...”他费力的思索着:“我没见过‘真正的爱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要义是:先自爱,才能爱人。好的爱情需要双方至少有一人是理智的,内心不够强大的人太在意爱情中的得失,这使他们的精神变得不堪一击。对爱情的沉迷反而成了他们的软肋。一旦受到一点波折,就会在绝望中失控,使双方都受伤。”

“如果我的爱情也让我软弱了呢?如果我也因此变得脆弱,在崩溃中失控... ...”

“那就逃避爱——尽可能的。”他给了个简短的答案。“我建议你再读一遍他的日记,那里面有很多值得铭记的教训。”



这一夜,米斯达也是在他的老板的寝室度过的。自花房的那晚过后,乔鲁诺一直让他霸占着他的床榻,他的身边也不再围绕着那些漂亮的男孩。他知道这些行为背后的含义,又迟迟不敢对两人的关系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今天乔鲁诺的兴致好像很差,他懒洋洋地拨弄着他的手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这种心事重重的表现自他从罗马回来就一直有。“乔鲁诺?”他轻轻叫了他一声,“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对方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我们可能要面临一场战争。”

他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又觉得不至于:“我们要与北境的组织开战?”

乔鲁诺披上一件长袍,起身走到窗边,“比那更糟:我们要面对的是政府。而我推测热情并不是唯一一个被盯上的组织。”

米斯达被这答案惊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战争?他知道黑帮与zf之间的冲突由来已久,却未曾想过会导致这种后果。

他继续向他解释,“我们都忽略了银镇失控事件带来的影响。普通人对替身使者的敌意越来越大,现在zf的意见也偏向了大多数人。”他凝视着窗外的黑夜:“不如说这是替身使者和zf的战争,我还在想办法尽力避免它,但是... ...”

米斯达等着他重新开口,可窗前的人依然沉默不语。

“那我们现在... ...”

“必须先行一步,趁着zf还没有明确的行动,我们要与其他组织联合起来。”乔鲁诺转头看着他,“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他突然明白了那天乔鲁诺在花房中的话, 关于修剪和自由的命题:“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同意联合作战,不过... ...我没想到,替身使者们会因为几乎无害的与众不同而受到攻击,而反击将会导致一场战争。”他皱着眉头说,“我更希望能避免它——即使是以正义为名的杀戮,我也不愿参加。”

“哦?”乔鲁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我记得你从前对待敌人不是这种态度。是什么让你怯懦了?”

“你说我们都低估了银镇事件的影响:是的,那次的失控让太多人体会到了自己及其家人的生命会因为别人的替身能力受到威胁。而我们也曾在战争中失去珍视的朋友。”他希望自己阅读的习惯不至于让他的观点过于浅薄:“这不是怯懦——因为在乎,所以有所顾虑。”他也起身走到他身旁,将身体贴近那个充满月桂香的胸膛:“这一点上,我们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会考虑你说的。”

两人相拥着无言。他抬头看着乔鲁诺陷入沉思的脸,那样严肃沉静,像一尊郁郁寡欢的雕像。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能打动他,毕竟他的情人是个从不轻易施舍怜悯之心的黑手党。“如果能用谈判来解决... ...”

“睡吧,盖多。”他打断他,“明天我们要去一趟罗马。”


南部的黑帮组织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友善,特别是经过上次的小教训之后。他们这次带了两只小队,但米斯达总感觉还有其他小队在暗中跟随。不管是来谈判还是与罗马当地的帮派结盟都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他担心这安排的背后另有深意。


他们此次住在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小旅馆,周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闲逛的去处,交通也极为不便。乔鲁诺忙于会见这里的黑帮头目,一连几天都不见踪影。而他与他的小队只是负责日常的巡逻,几天过去,所有人都显现出一副恹恹的神情。


“你们可以去镇上逛逛。”旅店老板开口。他是个看上去年事已高但精力充沛的老头,一双褐色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那里有家还不错的餐馆,有你喜欢的莎乐美烟熏香肠。”

这话让他警惕了起来:“你好像很清楚我的喜好?”

对方脸色依然没变,从容地冲他摆摆手:“之前听乔鲁诺说起过你。你大可放心,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可我从没听他说起过... ...”

“我曾是你们中的一员,不过现在已经隐退了。这说来话长,我想还是由他告诉你吧。”

这个干瘦的老人一副不想继续开口样子,他没什么心思深究一个开旅店的老头与自家老板的渊源,这几天平淡的生活让他一日更比一日紧张:正在筹备着战争的政府,不久前还在发动骚乱的黑帮们,自他们到来后却都没有做出什么动作。直觉告诉他,有什么正在暗处异动。


他到餐馆简单地打包了几份食物,趁天色还没完全黑透,他打算一会带着小队的人去罗马城中打探一下风声。

等餐的期间,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他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可看衣着和发色又觉得陌生。那人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迅速转身离开。

“喂——”他一下子站起身追上去:“等一下!”

他的手就要够到那人的肩,对方却像猫一样敏捷地跳开了。

与此同时,电闸被拉断了,餐厅陷入一片黑暗的混乱中。马上有人失声尖叫起来,有人在慌乱中踢翻了椅子,更多的人推搡着咒骂着。

藏在暗处的老鼠们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想。他的眼睛还没适应突然暗下来的环境,他向前方的天花板开了几枪,就着那几发子弹的火光和自己的方向感继续向前追。

那人的动作比他灵巧地多,也完全没被枪声吓倒。眼看着就快要追上时,那人身形一闪,打开了角落里一个隐蔽的门,钻进了一个更黑暗的空间。

米斯达在那扇门前停了下来,直接跟进去显然太过冒险。他向下面开了几枪,让自己的替身去瞄准那人的位置。

“其他人不要乱动,注意自己身边... ...”他的后颈突然被一个坚硬的钝器击中,还没跟自己的队员交代完就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


他被腰侧一阵电击般的刺痛唤醒,眼前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膜生疼,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却发现手腕多了一副沉重的镣铐。

“盖多·米斯达,”一个低沉的男声冷冰冰地开口,“这不是你第一次进监狱了。”

监狱?他的眼睛适应了一点这里的光线,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他的身下是冰冷的地面,双手被拷住,那锁链的尽头是他正倚靠着的墙壁。

“你说的没错,”他回答,“只不过上次我被审讯时起码还有张椅子可以坐。”

那人的脸埋在阴影里,他看不清对方的面目。那人回应般地笑了几声,“在这里,我们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你被指控扰乱社会秩序和谋杀罪,对此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当时太紧张才开了枪。”他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我在黑暗中看不清,可能因此伤了什么人... ...”

“你的替身可以控制子弹?”那人不耐烦的打断他。

他的心蓦地一沉,没有回答。

另一人走近他,粗鲁地拉着他手腕上的铁链,迫使他从地上站起来:“告诉我们,你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问话的人留着金色的短发,一双蓝眼睛紧紧盯着他。他觉得这人像极了刚才他在餐厅看见的那人,那种熟悉感重新涌上心头。

“伊佐... ...”是的,即使改变了发色,他记得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它们曾经盛满了绝望。

对方的瞳孔因惊惧猛地收缩了一下,扯着锁链的手却更加用力:“回答我!”

“我不想拐弯抹角地兜圈子,”那个男人重新开口,“我们代表政府调查所有替身使者的信息。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还有你所知的其他替身使者的信息。”

“我并不是替身使者,也不能理解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长官。”

一声鞭响划过空气,狠狠抽在他的锁骨下方,他吃痛地弯下腰,又被伊佐扯着锁链拉回原先的位置。不容得他喘息,另外几鞭接踵而至,最后几下故意抽在此前被鞭笞过的位置,那些皮肉应声绽开,深得几乎要见了骨。

“还不肯说吗?”

他几乎站立不稳,那些锁链再也拉不住他。他脱力地跪跌在地,但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恕我直言,长官,这算刑讯逼供——”

那人用鞭子的手柄敲了敲墙壁,沉闷的响声昭示着它的坚固厚实:“我说过了,在这里,我们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你也不必坚守你的忠诚。”

伊佐抓着他的颈将他按到地面:“那么我换个问题:你是乔鲁诺·乔巴拿最亲近的人,一定知道他的替身能力是什么吧?”

伤痕累累的胸膛一下子贴上粗糙的石砖,疼得他倒吸冷气。不知怎的,他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愤怒:“如果你想知道,不如再去试试爬上他的床。”

“你——”压着他颈部的手一下子松开了,他的左肋被狠狠踢中,几根肋骨应声而断。伊佐气急败坏地咒骂着,拳头在他身上如暴风骤雨般重重落下。有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大概是哪根断裂的肋骨刺破了他的内脏。

他曾对于受重伤不甚在意,可是这次情况不同:没有乔鲁诺在他身边,他必须先想办法逃出去。他挣扎着观察这里的环境,如那人所说,墙壁足够坚硬厚实,四面无窗,是个比普通监狱更难逃脱的所在。与他同去餐馆的几个成员大概已经被杀了,即使幸运一点,也是跟他一样被抓进这里的某个牢房。而其他人... ...别的小队有自己的任务,固守着自己负责的区域,而乔鲁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他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绝望:这次他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够了。”那人制止了伊佐的动作,“我不想浪费时间。你有5秒种的时间做决定:是在这间不见天日的牢房里腐烂还是告诉我们一切——”他竖起一根手指:“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马上被冲出喉咙的鲜血呛了一口。

“二——”

“三——”

他试着用呼吸平复身体上的疼痛,呼吸之间从肺部传来一阵刺痛。他隐隐明白了,那个被肋骨刺破的器官大概是他的肺。他自知这种情况下无法自救,索性赶在对方摆出四根手指前破罐子破摔地破口大骂:“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嘴角带了一丝讥诮的笑意:“你这卑鄙的伪君子,带着你两面三刀的手下下地狱去吧——”

他觉得一阵晕眩,失血让他觉得身体轻飘飘地,他知道自己即将堕入一片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的黑暗。

一声炸裂的巨响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撕碎了四周的铜墙铁壁,但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睛,他在等待那无边的黑暗将他吞没。

“盖多?”有人在他耳边呼唤,“看着我,盖多... ...”

他感觉自己被带进一个带着月桂香气的怀抱,只是他现在没法回应那个声音,在这个怀抱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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