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tflower_盐花

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_。)

普罗米修斯(八)

又来了。米斯达盯着这片熟悉的黑暗。看来他的运气在遇见那个幸运男孩之后就用光了。

他的心脏是瞬间被匕首贯穿的,对方并没有带给他太多折磨。一张洋洋得意的笑脸,向后倒去时耳边擦过的风,还有胸口传来的一阵凉凛的刺痛感,这些是他最后感知到的事物。

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呢?小队中剩下的人是否还在战斗?福葛呢?等他得知这一消息,是会暴跳如雷地骂他是个傻瓜还是会像那晚一样痛哭流涕呢?

还有乔鲁诺... ...

他将永远离开那个在锡耶纳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天使,还有那个曾经让他无比眷恋的、带着月桂气息的怀抱。他有些遗憾,竟然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这些情绪像在他心脏上爬行的荆棘,擦过之处疼痛不已。他讶异于这种反应:灵魂也有痛觉吗?

“你真傻,盖多。”那个身影叹息着出现在他身边,“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试试伊佐的替身到底有多远的射程。”他平静地回答,“战事紧迫,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方法... ...” 他觉得对方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于是追问了一句:“我死了吗?”

那人的肩膀猛烈地抖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死了……这次真的……”

他也叹了口气,“是你对我说的,‘做一个合格的副手,去战斗’。”——也不要沉迷于愚蠢的爱情游戏。

“让我最后看看你,乔鲁诺。”他用手指描摹着他的脸,像要把那些轮廓刻进心里。乔鲁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现在还不行,盖多,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去。”

“已经太晚了,你没办法从死神手里抢人。”他吻了吻他的手背,“我爱你,但是我得走了... ...”

“不行。”对方语气生硬得像一个命令。乔鲁诺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他的手被攥的生疼,“回到我身边,求你... ...”

——疼痛感。是的,即使变成了一缕幽魂,他的情人还是能让他痛得发抖。“你说什么?”他一边往回抽着手一边问。

“给我一个机会,盖多,”乔鲁诺的声音渐渐软下来,还带了点哭腔:“我也爱你,求你回到我身边... ...”

他从没见过他的boss如此狼狈地哀求,更糟的是这种直击心脏的悲痛也传染给了他,他有些动摇:“你打算怎么做,给我重新安一颗心脏?不要,那太痛了。”

“这次不会痛,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像上次一样睁开眼睛就行了。”对方仍然在卑微的恳求,“只要你不放弃——”

 

只要不放弃……这句话像一个魔咒,他试着将自己就要飘走的灵魂拉回来。

“好,我答应你。”

 

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仍在刚才的战场上,周围寂静得吓人。之前那些在他身边混乱厮杀的人群,远处高歌猛进的队伍全都消失不见了。

“盖多……”他被人牢牢抱进怀里:“太好了,你回来了……”

是乔鲁诺。他安慰似地拍拍他的后背:“都结束了吗?”

“嗯。”对方简短的回答,“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

他的衣衫还十分整齐,甚至头发都没怎么乱。这完全不像刚战斗过的样子,但此前人声鼎沸的战场上已是空无一人。

他想到了原因,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用了黄镇?”

对方点点头,动作轻柔地把他抱起来:“先不要管这些,我带你回去。”

 

一个月前,他随着乔鲁诺在各地征战,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奥古斯托竟然竟然是第一个表明态度加入他们阵营的领主。

“他们杀了我的妻子。”他愤恨地说,“她的替身能力仅仅是“潜行”,她从未用这种能力害过人…”他左眼皮上的肉瘤随着他主人强烈的情感变化又开始不安分的跳动。“一直以来她都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而已... ...如果要下地狱,也不该是她这种人... ...”他抽动着鼻子,像是要哭泣,但他这幅表情扭曲的模样又为他的悲怆蒙上了一层滑稽的外衣,让人在同情的同时不免想发笑。

“真想不到,一个热衷于用风月场上的事来笼络人心的人竟然是个痴情种。”结束会面后,米斯达对福葛说。

福葛叹了口气:“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他倒是分得很清……不说这个,多亏了他的加入,现在我们的胜率大概能到百分之五十了。”

“百分之五十?!”米斯达忍不住大声嚷起来,“竟然这么低?”

“对方拥有训练有素的军队,还有民心。”福葛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大喊大叫。“不过……”

米斯达看出他神色里的闪躲,“不过什么?”

“他们有伊佐作为秘密武器,我们也有。”他压低了声音:“如果用黄镇……”

福葛的意思不言自明。他们都知道使用黄镇的威力,在战场上自然是百战不殆,同时因为射程过长,那也无异于一场无差别屠杀。“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米斯达转身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我相信乔鲁诺有自己的判断。”

 

 

入夜,乔鲁诺一定要抱着他睡,使用黄镇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他很快就睡熟了。

月色如水,在他大理石雕像一样轮廓分明的脸上笼上了一层轻薄的鲛绡。米斯达看着他的睡颜,纵使操劳于战事,他的大天使美丽依旧。他忍不住伸出手,触了一下他边缘锋利的唇角。

“这种恶作剧玩不腻吗?”乔鲁诺慢慢睁开眼睛,惩罚般地抓着他的手,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我……睡不着。”他低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懊恼地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像极了一句撒娇。

乔鲁诺哄睡般轻柔地揉着他颈后的短发:“在想什么?”察觉到身边人的迟疑,他猜测着说:“在想今天我用了黄镇的事?”

他不置可否地闷哼一声。这次你猜错了,他想。

乔鲁诺对这一话题显然没什么兴趣,他漫不经心地说:“在那种劣势之下,我不会留着杀手锏坐以待毙。不要过多地为那些枉死的平民惋惜,战争中总要有人牺牲。”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在米斯达以为他又要睡去时,对方却重新开口:“盖多。”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我每次的治疗都很痛吗?”

他不明白这突然之间的话题转变:“呃,是挺痛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未几,乔鲁诺慢慢开口:“我的父亲曾经以带给自己的爱人疼痛为乐,甚至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进了坟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怕... ...”

“怕?”米斯达惊讶地看着他。他的boss,这个在战场上一骑当千、强悍如神祇一样的男人,居然也会怕?

乔鲁诺点点头,眉眼间少见地笼罩着一层忧郁:“我变得越来越像他:从发色,替身能力,再到现在所做的事情。我越来越能感受到遗传的奇妙——就像一根斩不断的线,我的另一段连着他。”他在月光下注视着自己的手:"看看我的父亲,他的爱多么可怕:爱而不得,就要毁去... ...我不想成为他,但是我总是无可避免地给你带来痛苦,不是吗?"

乔鲁诺望向窗外,陷入了回忆:“之前我宁可称之为迷恋、依赖,却不肯把这种感情成为爱。”他看着自己的手,“你在罗马被俘时,也许有更妥当的营救方式,但是我却急躁地正面开战。作为一个上位者,爱情带来的软肋是致命的。这种情感伤害你,也伤害了我。有人建议我应该逃避爱,于是我逃开了。”

原来他一直在意着对他说的那句话。米斯达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不会变成他,你比他更坚强,也更温柔。”他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已经学会直视自己的感情了,你与他不同,乔鲁诺。"

乔鲁诺重新把他拥入怀中:“等这一切结束,我们离开这里,好好享受一下无人打扰的日子。”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听起来确实已经累了:“或者我们办一场秘密婚礼,我有好多新奇的点子,一定会让在场的宾客大吃一惊... ...”

身边的人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右手还保持着与他的手指牢牢相扣的姿势。米斯达毫无睡意,他盯着空气里一片正在下落的微尘,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被握住的手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除此之外,他也闻不出乔鲁诺身上的气息,他刚才被咬住的手指没有传达出丝毫的痛意。他知道这种状态代表着什么:与布加拉提当年遭遇的一样,他的灵魂不过是被强行锁进了这幅躯体。

希望我能撑到你说的那一天,乔鲁诺。他想。

 

 

乔鲁诺不再让他参与前线的战争,他只能与福葛他们一起待在那不勒斯的宅邸。

他闲极无聊,去骚扰福葛的次数多了起来。

“我不能上战场是因为乔鲁诺忌惮我会倒戈,你呢?”福葛显然烦透了他总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造访,“我不相信是你主动提出留在这里养老的。”

虽然留在后方,福葛仍然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除了要负责战地物资的调配,他还需要对外为自己这方阵营做一些粉饰的宣传。战争爆发以来他从未放松过绷紧的神经,那一头永远闪闪发亮的金发如今都黯淡了下去。米斯达打量着他憔悴的模样,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冷嘲热讽:“当然不是。因为我已经死了。”

“哈。我就知道,你... ...”福葛停下整理文件的手,紧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米斯达耸耸肩:“我以为你知道的。我的肉体已经在那场战斗中死亡了,现在只是灵魂暂时还没离开而已。”

福葛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地辨别这是不是一个拙劣的玩笑。过了几秒,他涨红了脸,不顾形象地冲他怒吼:"这一点都不好笑,米斯达,别在这种时候来烦我——"

他拉起这位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朋友的手,让它贴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是真的。”

福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就像当年布加拉提一样... ...”

他点点头。

“我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帮你。”福葛慢慢坐到椅子里,把之前的一堆文件扔到一边。

“我想知道,最近乔鲁诺在做什么?”米斯达开口,“我不在前线,所有消息都封闭了。”

“如果是说这场战争,你大可以放心。”福葛递给他一个牛皮纸封着的文件,“几乎全是捷报。只要好好运用替身能力,要应对普通人组成的军队简直易如反掌。”

他低头翻阅着那一份份资料,还有下一步的作战部署。最后一份文件让他有些震惊:“为什么... ...他决定接受谈判?”

福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是的,现在我方势头正劲,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他从桌子对面盯着那张纸:“你怎么想?我记得你从一开始就支持谈判?”

米斯达盯着最下面的一行字,那末尾有乔鲁诺的签名:“现在不同了... ...”他沉思了一会,把文件还给福葛,“我会跟他谈谈。”

 

 

“你不能去。”乔鲁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为什么?”他对他的态度有些惊讶,“这不是去战场,只是一场谈判而已。”

乔鲁诺双手交叠着,撑在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按照他们的行事风格,这次很可能是个陷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 ...”

“因为要赌一把。”乔鲁诺竟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如果只是一场正常的谈判,我很愿意就此结束战争。如果他们要设计陷害——”他的眸色一沉:“那就干脆当场了结他们的生命,那些zf要员一死,剩下的队伍也会很快臣服。不管哪种方式,都能用更少人流血的方式换取胜利。”

这场战争进行得很快,替身使者们用行动为自己平权的过程中顺便也推翻了zf曾经建立起来秩序。他们中的领军人物更是拥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恐怖力量,他们之间力量像人类对待蚂蚁一样悬殊。活下来的人不再将希望寄托于这场战争的胜利,旧日的统治者在他们心中已经死去,人们将在战火中寻找新的神祇。

“我与我父亲不同。”过了好一会,他重新开口,“我不打算做什么帝王,也不打算做任何人的救世主——这世界上从来不缺雄心勃勃的统治者,缺的是普罗米修斯式的引路人。你说得对,普通人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所有人都需要从这场战争中被拯救出来。”

米斯达出神地听着他这番言论。普罗米修斯... ...他想起一开始追随布加拉提时就在心中隐隐萌生的想法。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决心做为众人盗火的殉道者。

“让我一起去吧。”他还是坚决地重复着自己的请求,但是语气放缓了很多,“我不知道我的时间还剩多少。”

乔鲁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直视着他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你知道了?”

他无声地点点头。“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撑多久,乔鲁诺... ...也许就在我下一次睡过去的时候,或者在你奔赴谈判场的时候... ...”

他剩下的话被打断了,或者说,眼前的情景不由得他继续说下去。

乔鲁诺单膝跪在地上,他的掌心躺着两枚戒指:它们的样式相同,戒身是一条藤蔓,戒面镶嵌着一颗绿宝石。

“我本想把这个留到以后,盖多。现在你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直到永远——”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流泪,一副准备落泪的表情和干燥的眼眶让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滑稽。他的爱人并没在意这一点,他挺直身体跪在他面前,虔诚地拉着他的手,那双堪比阿尔卑斯山的湖水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如果他的心脏还能跳动,现在他一定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得到同意,乔鲁诺为他戴上了那枚戒指,“现在我能否要求你也为我带上这个?”

他颤抖着双手为乔鲁诺戴上了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他抚摸着光滑的戒面,那枚清澈的宝石中间有一道类似猫科动物的竖瞳一样的纹路。

 

乔鲁诺吻着他的耳廓:“我是不是该改变一下称呼?我的爱人?还是丈夫?”他像往常一样调戏着他害羞的爱人:“我想把婚礼办在拉维罗——你之前说过的那座隐蔽的豪宅。那之后,我们就要好好讨论一下该用谁的姓氏了... ...”

“等我解决完眼下的这场战争……”乔鲁诺手指来回摩挲着他带着戒指的位置,眼底有一片深沉的东西像海一样翻涌:“相信我,就快结束了。”

————————-TBC

想了想还是把致命一击放下一章吧……

不想看BE的就此打住就O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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